二○○八年九月三十日，湯米‧墨托
湯米‧墨托，全名湯瑪西諾‧墨托三世，肯鐸郡代理主任檢察官，體型厚實得有如六○年代的凱迪拉克。他正站在辦公桌後面，思忖著自己究竟改變了多少。這時候副手吉姆‧卜蘭在門上輕輕扣了一下。
「有事心煩嗎？」吉姆問道。
湯米笑了笑，盡力遮掩有時過於衝動的脾氣。過去兩年內，他到底哪裡不一樣了呢？這問題時常像滴水似地滲進他腦子裡。有些人說他變了很多，還打趣問他把神燈和精靈藏到哪兒去了。不過湯米對這樣的說詞持保留態度，坐在現在的位置上，他常常見識到大家對於位高權重者有多麼奉承。湯米始終懷疑，一個人能有多大的改變？是自己真的變了，抑或骨子裡終究是同一副模樣，那個他早就認清的德性。
「尼瑞那裡的州警打電話過來，」吉姆一進門就報告：「芭芭拉‧賽畢奇被發現陳屍在自家床上。是首席法官的太太沒錯吧？」
湯米挺欣賞吉姆的，不只因為他是優秀的律師，也因為吉姆那種忠心在現代社會很少見了。即便如此，湯米還是要把持住，不希望自己對於魯斯迪‧賽畢奇表現得過於關注。事實上，他當然很注意他。二十二年前湯米因為一名檢察官的命案起訴過魯斯迪，但最後並沒有定罪，而現在魯斯迪已經成為上訴法院的首席法官了，一想到這件事情，他還是一肚子悶氣。另一方面，他又不想要旁人認為都過了這麼久，他依舊對魯斯迪耿耿於懷，畢竟心懷怨恨就難以客觀公正，無法面對事實，特別是那些自己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其實他早就對當年的判決釋懷了，反正打官司就是狗咬狗，那一次魯斯迪和他的狗正好咬贏，如此而已。
「所以呢？」湯米問：「我們辦公室要送花過去？」
吉姆個頭高壯，白色襯衫領子硬得像神職人員的圓領，笑起來露出一口整潔的牙齒。湯米沒有特別做出什麼反應，他剛剛那麼問是發自內心的。但他老早就習慣一件事，常常他一本正經地說些什麼，別人卻把他的反應當成是耍幽默。
「不，狀況有點奇怪，」吉姆回答：「所以警察那邊才要通知我們。他們的感覺像是說，搞什麼鬼呀？太太都斷氣了，結果老公連個一一九也不打。魯斯迪也兼差當法醫嗎？」
湯米問了細節。依照吉姆所言，魯斯迪在發現太太死了以後的將近二十四小時內，完全沒有聯絡任何人，包括兒子在內。那段期間他自以為是葬儀師，收拾現場又挪動屍體，好像打算在原地守夜。魯斯迪說這怪異行徑是因為震驚與悲痛，只希望在將噩耗告訴別人之前，可以先打點好一切。湯米覺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這種心情。五十七歲時，也就是一年又十個月以前，當他以為自己必將孤單終老時，卻意外地與朵明葛‧柯提娜陷入熱戀。她是法院裡法務助理部門的主管，有點害羞，但人很可愛。異性的吸引力對湯米而言並不陌生，每隔幾年總會出現一些對象，不管是職場上遇見的、教堂認識的、大廈內碰上的，他動了心，有了渴望，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只可惜最後都無法修成正果。也因此，一開始朵明葛在他出現時態度顯得有些奇怪時，湯米以為也是同樣一回事，畢竟人家才三十一呢。後來是朵明葛的朋友注意到湯米也一直看著她，便悄悄對湯米說可以約她出去。不料九週以後，兩個人居然結婚了，接著過了十一個月，連小湯米也出生了。他不難想像，假如朵明葛在此時出了什麼意外，他恐怕也會覺得像世界末日來臨一樣。湯米發覺自己有一個重要的轉變：他找到了快樂。煎熬了許久，在大多數人都會放棄希望的年紀，他卻做到了。
上期連載：http://bwp25007008.pixnet.net/blog/post/35685521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