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每個人心底最溫暖的歸屬,是人性最基本的需求

地圖上的回家之路,只不過兩點一線,

但是戰爭的殘酷、船難的驚駭、愛情的磨難、際遇的無常……,

家卻讓多少人只能魂牽夣縈、遙思遠念,一路蜿蜒了一甲子。

回家小說(中).jpg  

1895年,甲午戰爭,清朝戰敗,簽訂馬關條約,將台灣割讓成為日本殖民地。1945年八月,日本天皇宣布投降,雖然土地已殘破不堪,全中國人民仍為這遲來的勝利歡欣鼓舞;但在台灣,雖然脫離殖民統治,但那些被日軍強徵送上戰場的三十餘萬子弟們,卻仍下落未明,前途難卜…。

蘇台英是生於台灣的漢人,在日本殖民統治下,接受醫事教育。太平洋戰爭期間,被日本皇軍徵召入伍,擔任日軍軍醫;大哥蘇台昌為了保護他,也自願被徵召,兩兄弟因而踏入中國戰場,直到日本投降,蘇台英開始了他的回家之路。

穿著日本軍醫制服的蘇台英,在戰場上被視為日軍戰俘被捕,一路保護著台英的哥哥蘇台昌卻在戰爭結束前因重傷而與蘇台英失聯……被國軍俘虜的蘇台英險遭槍決,幸而因緣際會,救了國軍師長蔣景星的女兒蔣雯,而逃過一劫,靠著蔣景星給他的一套國軍制服與一張假證件,蘇台英走上漫漫的回家之路。

歷經輾轉波 折,蘇台英終於回到了故鄉台灣,迎接他的是堅毅固執,死守著父親留下的漢醫家業的母親,優秀熱情卻叛逆,就讀台北帝大的弟弟蘇台傑,以及和蘇台英青梅竹馬,一直暗戀著他,卻被蘇母許配給大哥台昌未婚妻的雪子。

當蘇母得知蘇台昌戰死時,動念將要蘇台英代替哥哥娶雪子,面對母命難違與蔣雯之間的真情,蘇台英陷在難以抉擇的關卡……

 

這是「回家」電視劇的故事起點,也是觀眾跟著蘇台英的腳步,開始走進中國和台灣近代史的起點。回家電視劇小說以一九四九大時代為背景,描繪那個人人想回家,卻多數回不了家的年代,身處在歷史中的小人物,命運隨著大時代洪流漂移,愛情,親情,人生……都身不由己的感人故事。

 

【摘文】

第一章

 

被轟炸後的基隆街道,地面上散落著全是花花綠綠的傳單,雪子的木屐踩著傳單前行。傳單不時被風吹起,每戶人家門口都懸掛著日本國旗,一戶人家門口的小孩想撿起傳單,卻被大人喝斥著扔掉。不遠處菊池警部指揮著打掃的人將傳單掃成一堆堆,裝進垃圾袋裡,還有日本警察從台灣人的家裡搜出了銅鐘、銅香爐……等銅製品,都被沒收了!因為打仗的武器需要用金屬製品來製造,便挨家挨戶的收搜刮著。助理巡查林金標跟在菊池警部之後卑微的慢慢走著,並不時指揮幾個台灣人,用木推車載著這些被沒收的東西。

木頭輪子在青石路上,與地面摩擦著,發出清脆的聲音;雪子有點吃力的推著車,穿著木屐的腳突然踩在一張花花綠綠的傳單上,重心一個不穩,整個人差點就滑倒在地。

一隻大手扶起她,「雪子,沒事吧!」

雪子抬頭看見是林金標,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微笑的說:「沒事!」又繼續要推著木推車前進,林金標連忙搶先把車子扶起,「我幫妳!」

雪子低聲的說:「謝謝!」

林金標看看車上的東西,說:「妳又要去蘇家送東西。」

「嗯。」雪子點點頭。兩人沉默的走著。

林金標穿著日本巡查的制服,顯得很醒目,偶爾有民眾經過他們身旁,有人恭敬的向林金標點頭示意,有人不屑得瞄他一眼,冷漠的走過,林金標都不以為意。

林金標從小家貧,父母又早逝,自幼就懂得如何在夾縫中求生活。他也一直記得母親的交代,一定要想辦法不要再讓人瞧不起,受人尊重,所以他非常努力的往上爬,通過考試,當上日本人的巡查;然而,幫日本人管理台灣人的工作卻讓很多臺灣人因而看不起他,覺得他是走狗,在大環境的壓力下,他的內心其實是矛盾與痛苦的。

道路的另一端,被轟炸過後民宅的斷壁殘垣,幾個人神情平靜的從廢墟中挖出屍體放在小推車上,旁邊有人不為所動的在吃飯,大家對轟炸過後的死亡已經司空見慣。

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聲傳來,雪子看到是郵差,眼神充滿期待的朝他望去。

郵差遠遠的看見雪子的身影,也朝她喊:「雪子姑娘!今天有信!」在這個小鄉鎮,他熟知每戶人家的期盼,信件是在家鄉等待的人唯一的寄託與希望。

雪子一聽,連忙碎步跑上前去,接過信,看見是蘇台昌的字跡,憂愁的清秀臉龐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林金標看著雪子的笑容,心底默默嘆了口氣,這是他永遠給不了雪子的快樂。

雪子從木推車上的布袋裡,取出一疊信遞給郵差,「我也有信給你!」

郵差開玩笑說:「哇!這麼多,寄給多少人啊?」他邊說邊快速翻看,「都是寄給蘇台昌,同一個人嘛!寄給我算了!每天讀妳一封信,每天回一封信!」

雪子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默默的微笑著。

 

來到蘇家門口,蘇母迎了出來。「雪子!妳來了!阿標,你也來了!

林金標把木推車放下,「漢醫娘好,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阿標,謝謝!」雪子向他致謝。

林金標微微點點頭,就趕緊跑回去找菊池警部了!

雪子轉身開心的對蘇母說:「台昌桑有信來了!」她邊說邊拆開信,看著,然後念給蘇母聽,「台昌桑說,他又立了大功,這次還有賞金呢!」雪子有點詫異的看著並未露出喜悅的蘇母,「伯母,怎麼了?您怎麼不高興?」。

蘇母滿臉憂慮的說:「蘇家從老到小,父親遺傳給兒子,每一個都爭強好勝……

「怎麼會?台英就溫文儒雅,有愛心,又堅持理想。」雪子想起台英,臉上露出微笑。

蘇母沒注意雪子的話,自顧自的往下說:「憨囝仔!打仗一立功,下次衝鋒日本人就會把你放在隊伍最前面,子彈都不長眼睛,哪可能每次都好運?台英也是,聽說現在局勢不好,連醫官都要跟著一起衝鋒。從他們被徵兵那天起,我就再也沒一天安過心的,今天是喜報,明天呢?後天呢?」

聽著蘇母的話,雪子的情緒也低落下來,她輕輕拉著蘇母的手,安慰的說:「我每天都去媽祖廟拜拜,求媽祖保佑台昌桑和台英,他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蘇母欣慰的說:「唉!台昌能娶到妳做媳婦,真是我們蘇家的福氣,台昌要不是為了照顧台英,堅持要去戰場,你們婚事早該辦好了!等他和台英一回來,我馬上安排你們結婚,辦一個喜喜鬧鬧的婚禮。」

雪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將手抽回來,心底浮起了台英的身影。

伯母,不說這些了!」雪子彎下腰,從木輪車上卸下一個大布袋,搬進蘇家。「伯母,父親大人交代我送東西過來,肥皂、毛巾、油、糖,還有米,台傑正是飯量大的年紀,父親大人怕分配的米你們會不夠吃。雪子邊說,邊從布袋中拿出了民生必需品。

雪子,妳跟溝口桑說,不要老是送東西來,現在這些東西有錢都可能買不到,你們自己要多留著,再說,我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送給妳和溝口桑。蘇母客氣的推辭著。

伯母您別這麼說,台昌桑出征前,交代我要照顧您。況且我從小沒父沒母,是個孤女!雖然父親大人是內地(意指日本)人,但是我是養女,不是真的內地人,很難進入他們的生活圈。幸好伯母不嫌棄我,留我在家裡,不然,真不知要去哪裡才好呢!台昌、台英、台傑像是我親兄弟,照顧您是應該的。」

兩人說話時,突然間,遠遠近近響起飛機轟炸的聲音,空襲警報聲也嗚嗚地響起。

雪子連忙扶著蘇母往外走,「我們快跑!」想起什麼似的又問台傑呢?他在哪裡?」

蘇母搖搖頭,嘆氣得說:「台傑這孩子成天東跑西跑!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

 

基隆有天然的屏障,整座城有彎彎曲曲的街弄,地勢低下的地方形成一個天然的地洞,從外邊看不出來。全城這樣的地洞遍布,只要走出家門口,往下走,就有一個地洞,住民都認為這是老天爺保護基隆人特別造就的地宮。每次空襲來臨,地宮就成為防空洞。

大家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轟炸,無時無刻,隨時都在天空出現的米國(美國)飛機,像在天空飛的黑蝙蝠,說不準什麼時候下降,當它降下那刻,一定要帶走一些人的靈魂。附近住民也知道了,當空襲來臨時,只要躲到地洞裡,中彈的一定不是他。只要不中彈,還會有明天,但是明天還會有空襲,還會有炸彈,無止盡的轟

天空泛出紅光,遠處傳來空襲警報的聲音,還有斷斷續續的爆炸聲空洞狹窄的通道內擠得都是人,有的女人在哄孩子、有的人在縫補衣服、還有些人聚成一堆,聽著收音機裡混著雜音的日語廣播更多的人只是靠在牆上沉默不語,發著呆黑暗中星星點點的是煙頭的火光,爆炸的悶響聲漾著,大家似乎都對這一切司空見慣,無可奈何的等待著,等待爆炸結束;更多的人期待是戰爭的結束,好讓遠在前線的家人歸來。

一位中年婦人跟雪子打招呼:「雪子溝口桑呢?

山口伯母!您好!多桑昨天出去搶修電力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這樣啊,妳一個人要小心。」中年婦人又關心的說。

雪子找到一小塊空位,安頓蘇母,「伯母,來這裡坐!」

兩人坐定後,蘇母難過得對雪子說:「前幾天阿猴的母親被炸死了!」

「啊!」雪子驚訝不已。

蘇母繼續說:「就是在空襲的時候,本來以為地洞連家門,回去最安全。哪想到,一顆炸彈穿過屋瓦,把腦袋炸出腦花!真可憐!本來我打算請她當妳和台昌婚禮的貴賓,新衫我也幫她準備好了!等你們成親的時候,我要準備一頓豐盛的酒菜,在她的牌位前拜拜!燒多一點的紙錢給她!唉!這麼好的一個女人!以前我想都沒想過,人要死這麼簡單……蘇母幽幽的嘆了口氣,又說:「幫我回信叫台昌不要做勇士效忠天皇的事情很多人在做,不差他一個,叫他顧好他自己和台英……」

雪子微微點點頭。

防空洞時不時受到震動,落下些許塵埃,油燈微弱的光芒飄搖閃爍著蘇母累得依靠著牆角睡著了。雪子拿出一本日記,以日文寫了起來

台昌桑,轟炸又開始了!我們都躲在地洞裡。伯母剛才吃過我做的壽司,不會餓到肚子。伯母叫台昌桑不要跑第一,得獎不是好事,不要逞強。我們一定要忍耐,困難的時間有結束的時候,戰爭會終結。要加油!我和伯母、台傑都在等待你們回家!台傑不知道跑去哪裡?他時常失蹤,不過我想他很快會出現,別擔心!忍耐啊!戰爭一定會結束。       雪子。

 

*

美軍飛機超低空飛過陣地,接連投下好幾顆炸彈,炮彈爆炸,硝煙彌漫戰場。煙霧中,幾個衝鋒的日本兵被強大的爆炸威力震得飛奔起來、摔落下地。蘇台英身上掛著醫療包,彎著腰穿梭過煙塵中,跑向倒地的日本兵;他翻開日本兵的身體想替他急救,卻發現日本兵胸口被子彈打穿,已經死去。

身邊的爆炸聲轟隆隆的,幾個日本兵視若無睹的從蘇台英身旁跑過去。蘇台英的雙手沾滿了日本兵的鮮血,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恍惚了片刻,站起來繼續向前,煙塵彌漫中,他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聽到爆炸聲,子彈尖嘯聲,不時濺起的泥土和炮彈落地的火光在他身旁掠過,一路都是屍體:國軍的,日軍的,獨自倒在地上的,糾纏在一起的。

一個受了傷的國軍少年,縮靠在一個小土丘上,蘇台英看見他的雙腿和左臂都被鮮血染紅了,一時忘了自己身上穿著的是日本軍服,就走上前想要替他醫治傷口。

國軍少年驚慌的用右手舉起步槍,槍口晃晃悠悠的挪向蘇台英:「日本鬼子!我殺了你……」國軍少年單手沒辦法給步槍上膛,徒勞的擺弄幾下槍栓後,他掙扎著向後挪動身體。

蘇台英搶上前按住他,制止國軍少年的掙扎。「別亂動,你已經失血太多,我給你包紮。」蘇台英邊說邊從自己身上的醫療包拿出藥和紗布捲,急忙替少年處理起傷口。

國軍少年愣愣的看著蘇台英幫自己包紮傷口,又聽見他說國語,「你……你不是鬼子?」

蘇台英點點頭:「我是臺灣人。」他話才出口,忽然響起一聲槍響,國軍少年的頭被這天外飛來的子彈打爆了頭,倒地死去;鮮血飛噴濺到了蘇台英的臉上,他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顫抖著,喉嚨裡發出類似野獸的低鳴聲,徒勞的按著少年不斷冒血的傷口。

蘇台昌緊張地跑了過來:「沒事吧?受傷沒有?」

蘇台英回頭看著蘇台昌:「是你開的槍?」

蘇台昌沒有正面回答,只舉起手用袖子要幫台英抹掉臉上的血。

蘇台英用力揮掉蘇台昌的手,抓著蘇台昌的胸口,大吼著:「他還是個孩子,你怎麼下的了手?」說著又揮拳打蘇台昌。

蘇台昌擋住蘇台英的拳頭,翻身將蘇台英按在身下,我是在保護你!孩子?在戰場上只有敵人!」

蘇台英掙扎著:「他是人!」

蘇台昌猛地把蘇台英按住,雙手抓著蘇台英的頭,大吼著:「你看著我!看著我!看清楚!我身上穿的是什麼?是日本軍裝!你也一樣!在他們眼裡,我們就是敵人!戰場上誰會聽你解釋?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什麼人,誰想要傷害你,我就殺誰,這有什麼不對?」

蘇台英又恨又愛的看著蘇台昌,他知道哥哥從小就護著他,一路護者他來到戰場,總對他說「你是蘇家最大的希望,你一定要活著回家。」

一顆炮彈在兩人附近落下、爆炸,泥土煙塵濺起,蘇台昌連忙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蘇台英,抱著他一起翻滾進戰壕

蘇台昌放開蘇台昌時,發現自己的雙手滿是鮮血,急忙地在台英身上撫摸確認傷口,「沒事吧?沒事吧?

蘇台英看到血是從蘇台昌的頭上與手上流下來的,「我沒事,是你啦!」

蘇台昌這才回過神是自己受了傷,緊張的神情稍微輕鬆了些,他自己受傷沒關係,只要台英沒事就好。

這時,戰壕外邊傳來日本軍官的叫喊:「支那人來了!防禦!防禦!」

蘇台昌拉住要衝出去的蘇台英:「不要出去!你不要命了?你待在這裡!」蘇台昌目光溫和的看著弟弟,照顧好自己,阿母跟台傑還在等我們回家,一定要活下去。」

蘇台英點點頭,「知道了,大哥!」

蘇台昌聽見蘇台英的回答後,又用力將他往戰壕裡面壓下,「注意找掩護!別出去!」然後自己起身衝出去!

蘇台英看著哥哥的背影消失在硝煙中,一陣轟炸聲連番響起,蘇台英趕緊躲入戰壕中,再探出頭來時,視線裡只有硝煙與爆炸,已經看不見哥哥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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